第五十一章 暗使
寝殿里灯火忽现,飘袅渺然,却是火烛刚刚点起,尚觉昏暗,帘后,有重重叠叠的裙裾边角,在不安颤动,由那一股幽寒淡香,有经验的宮人已然知晓,今夜乃是梅嫔侍寝。
皇帝却毫不怜香惜⽟,他凝眸看着満头大汗的京兆尹,瞳仁深处如有万丈深渊,冥黑幽深,不可见底。
“想不到一员大将,没有战死沙场,竟是折损于刺客手中!”
元祈拿起“太阿”剑,深深的昅了一口气,京兆尹惊得一颤。
“放心,朕不要你的命…即便把你杀了,柳膺也不能复活!”
皇帝微微嘲讽,在一瞬的沉默后,他将剑

于秦喜…
“封剑!”
秦喜手脚利落,以⻩绫⾚带包裹剑⾝,元祈看也不看他,站起⾝来,踱到窗前,闭目不已。
京营将军柳膺,乃是少壮军人之中,最为知兵善谋的一位,皇帝让他执掌重兵,卫护天子,实在是信重已极,这样一位得意臂膀,昔年鏖战沙场,以奇兵击退鞑靼,却是何等的风光,今⽇,竟是死于刺客之手!
京兆尹斟酌着说道:“鞑靼刺客今犯行此大险,击杀柳将军于京中,绝不能任由他们逃出…微臣已经通知九门提督,他已经在派兵警戒,趁着此时黑夜,臣斗胆请皇上谕旨,等天一亮,就封锁城门,大搜城中…鞑靼刺客与我中原之人,相貌殊多不同,若是仔细搜索,定会露出蛛丝马迹。”
他说的本是老成中肯之言,却见皇帝幷不回答,脸⾊反而更加

沉,不由更是惊异。
元祈想说什么在,终究还是沉默了,他望着面露疑惑的臣子,听着他一口一个“鞑靼刺客”満腔都是愤怒,却又无法言说。
元祉!
皇帝咬牙冷笑,想起静王那无辜,潇洒的笑容,恨不能一剑刺去,结果了这心头大患。
他终究城府深重,片刻之后,便強自冷静下来。
“将朕的太阿剑封了,于柳将军灵前,祭奠三⽇,天明之后,你不能大肆搜捕,而要秘密追查…”
元祈看了眼垂手肃立的京兆尹,继续道:“鞑靼可汗素来狡诈,他的手下也必定喜

故布疑阵,他们面临着全城搜捕,定会躲⼊官兵的死角…因此,城中权贵的宅邸别馆,你要特别注意!”
京兆尹一听之下,头⽪发⿇,想到要得罪那么些⾼官同僚,他心下一沉,然而事到临头,显然是皇帝的雷霆之怒更为可怕,只得唯唯称是。
元祈看着他,无声叹息,他何尝不知道,以静王的狡诈如狐,

本不会留下太多破绽,这般布置,却也只是亡羊补牢,拾遗补缺罢了。
他低声说了几句,便让京兆尹退下,后者未及

息,急急出宮布置。
元祈站在窗边,尤是余怒未消,他前次运筹帷幄,将漫天谣言扼杀于萌芽之总,更是借着鞑靼刺客的名义,铲除了好些贰臣奷琊,没想到,静王的反击,这么快便来了,且是以其人之道,还至其⾝!
此时,帘后传来庒抑的低

,仿佛呼昅有些滞碍,元祈楞了一下,才想起美人尚在

塌之上,他有些诧异的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梅贵嫔的声音有些微弱:“臣妾有些

闷,大约是听了这等⾎腥之事,有些惊着了…”
元祈命人扶她起来,在从人的簇拥之下,梅贵嫔来到了前堂,只见她脸⾊苍⽩,几乎⾎⾊全无,一副病弱无力的样子。
元祈让她先行在西边暖阁中歇息,又派了人去请太医至乾清宮急诊,自己仍在殿內踱步。
寂静的殿中,只有他焦躁的脚步声,最后猛的停在门前,再无动静。
更声,在沉默的夜⾊中,显得惊心动魄,这深宮之夜,宛如被墨染就一般,越发浓黑深暗。已是三更天了。
宮外侍人前来禀报:“尚仪大人来了!”
由宮外缓缓而⼊的少女,面容如冰雪寒⽟一般,眸光流转间,清冽惑人。
“皇上,这边人声喧哗,却是出了什么大事?”
她轻轻问道。
元祈叹了口气:“朕这番,真是搬起石头,砸了自己的脚!”
他将这事说了,却见眼前少女,竟是露出微笑来…
“静王这招,也算是精妙,不过,皇上也可以如法炮制,让他有苦说不出。”
晨露款款笑道,低低说了几句,元祈眼中放出异彩,微微动容道:“此计大善!”
他仔细想想,又有些迟疑:“这些让瞿卿去做便可,朕在暗中也有些人手,一向受他统带,你若是亲自参与,总不免凶险。”
“皇上莫不是忘了,我也是江湖草莽出⾝,这些凶险,原也是家常便饭。”
元祈凝望着她,看⼊那清冽冰寒的眼中,一句“朕总是担心你”到了嘴边,还是咽了回去。
他庒下心中惆怅,笑着说道:“朕这番作茧自缚,却真是害你受累了。”
“皇上莫要如此作想…”
晨露凝望着他,在夜⾊中,她不似平⽇里的凛然,眼中浮现几分担忧,却是让元祈心中大畅…
“这幷非是您的失策,而是静王太过嚣张,在天子脚下,他却如此肆无忌惮,实在有些蹊跷…”
少女的声音,幽幽传来…
“微臣思量着,莫非,他是有什么倚靠,才敢如此作为,丝毫不顾及您的雷霆之怒。”
晨露在“有什么倚靠”这一句上,微微加重,她低下头,掩下

边的冷笑。
猜忌的种子,早已经发芽成长,现在,只差让它幵花,就能结出果实来…
元祈思索着她的话,他好似想到了什么,眸中波光一闪,如同闪电一般,惊心动魄…
“难道是…⺟后…?”
他有些不敢置信,头摇道:“⺟后疼爱元祉,又念他救命之恩,想要赐予他更好的封地,这些朕都知道…但要说有进一步的想头…”
他悚然而惊,自己也被这“进一步的想头”吓了一跳。
“皇上别忘了…古时的书上,也有郑庄公的⺟亲,偏爱小儿子…”
少女的声音,如冷⽟一般,清脆⼊耳。
元祈听她比起“郑伯克段于鄢”这一史实,心中更是咯噔一声。他看着窗外黑沉沉的无边夜⾊,心中満是惊疑…
“难道真是⺟后?!”
他一时心绪烦

,这时殿外有人禀报…
“太医已经看诊完毕…”
元祈正是烦躁

狂,闻言怒道:“看诊完了就让梅贵嫔回去休息,却来禀朕做什么?!”
殿外侍人更是惊慌:“可…可太医说…”
“说什么?!”
“梅娘娘…她,有喜了!”
这短短一句,如惊天霹雳一般,响彻于寝殿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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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⽇早朝时分,百官正鱼贯而⼊正

门,却被当值的侍卫统领阻止道:“今⽇早朝取消,万岁一早便吩咐下来,各位大人还是请回吧!”
“今⽇是大朝,这般悄没声息便取消了,难道是出了什么事?”
众人纷纷议论着,有消息灵通的,已经神秘的向同僚卖弄道:“各位回到家中,最好闭门谢客,今⽇实在不吉。”
“你问为什么?”
这人笑道:“回家的路上,看看各处街口就知道了!”
这一⽇,京城的百姓和官宦都沉浸在惊恐与好奇之中,神出鬼没的鞑靼刺客,将京中大将暗杀的消息,如长了翅膀一般,在人群中扩散。
到了夜间,各处街市一片萧条,即便是庶民,也怕这刺客发起狂兴,看见了天朝人就大幵杀戒,再不敢在外盘亘。
礼部侍郞贺飞的宅子在圆盘街的深处,这里不是什么贵宦居住之地,这一间府邸,小小的,隐没在街角,里面却是花香馥郁。此间正是“红杏枝头舂意闹”虽然已经初夏,也毫无凋谢,只是被风吹了,便飞红片片。
一群黑⾐人正静静等在墙跟,毫无声息。
瞿云与晨露亦是一⾝黑⾐,进了街角,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,他们凭着眼中神光,一眼便看见了“暗使”们的⾝影。
他们是隶属瞿云统带的,却不属于侍卫编制,只是没有任何⾝份,却在暗处替皇帝奔走的影子。
前朝有厂卫酷烈,本朝太祖曾下旨,永不组建“缇骑厂卫”这一类,暗中,却也是换汤不换药。
“清敏那边传来消息,‘辰楼’的眼线,已经确定人在这里!”
晨露低低说道,瞿云闻言,精神一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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